順便說一下,其后魯迅欲遷居法租界事,他自己也有解釋。十月十一日,魯迅日記:“同廣平攜海嬰往法租界看屋。”十二日,魯迅致宋琳:“滬寓左近,日前大有搬家,謠傳將有戰事,而中國無兵在此,與誰戰乎,故現已安靜,舍間未動,均平安。惟常有小糾葛,亦殊討厭,頗擬搬往法租界,擇僻靜處養病,而屋尚未覓定。”
我講這些,只想說明“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此而已。有朋友說,“種種跡象表明,他內心已經預言了‘七七’事變后日本對中國的全面侵略,并‘提前’表明了自己不屈的姿態。”對此恕我稍有異議。我覺得魯迅大概預言不了將近一年之后發生的事,他赴日療養的打算即可視為一個例證;當時局勢非常復雜,不光魯迅,就連包括當軸諸公在內的其他人同樣也預言不了。魯迅甚至沒有想到自己就在這年十月十九日辭世——僅僅二十一天前,他還在致雅羅斯拉夫普實克的信中說:“我前一次的信,說要暫時轉地療養,但后來因為離不開醫師,所以也沒有離開上海,一直到現在。現在是暑氣已退,用不著轉地,要等明年了。”然而魯迅已經沒有明年了。這是他筆下我讀了最感辛酸和絕望的一節文字。
二〇一四年六月九日(作者:止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