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渠男成為什么擁立段業?其實和蒙遜一樣,也是沒法子了。男成并沒同蒙遜一起起事,在動機上不像蒙遜那么直接。他只是在蒙遜起事后,“扇動諸夷”,草草拉起支隊伍,響應蒙遜。雖“眾至數千”,然而畢竟也是烏合之眾,戰事上接連失利,最后不得不退而進攻段業據守的建康城,結果也是久攻不下。于是便開始勸說段業,“欲屈府君撫臨鄙州,使涂炭之余蒙來蘇之惠”(《晉書》),把段業說成了救世主,以讓段業出來擔當大任做誘餌,一通連吹帶拍。要是攻城順利的話,他才不會繞著彎費這勁呀。對男成來說,段業就是他的一枚棋子。
那么,段業當時是怎么想的呢?段業一開始并沒答應男成。但是圍城二十多天仍無外援,不得已才投誠。這里面有對后涼的失望,有權力的誘惑,也有顧及城困之念。實際上,段也和男成雙方是達成了一種妥協,這樣對雙方都有利:段業擺脫眼前困境,男成也有了落腳點和棲息地。如此組織起來的草臺班子,自然不是鐵板一塊。
人總是容易被權力誘惑,繼而迷失自我,全然忘記自己的斤兩。段業雖“博涉史傳”,卻“無他權略”,缺乏政治手腕。在做建康太守時,便是一個“威禁不行,群下擅命”(《晉書》)的局面,連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怎么能管好一個國家呢!可以說段業并不是塊當官的料。但段業自從被擁立之后,還真找到了些感覺,改稱涼王后,更是自我感覺超好。段業形式上是老大,但軍政實權都掌握在沮渠兄弟手里,那哥倆本心也就是想讓他裝裝樣子,段業想尋找當皇帝的感覺,自然就和沮渠兄弟發生了沖突,特別是和沮渠蒙遜。
當一個傀儡皇帝不想按操縱者的意愿辦事時,離被廢殺也就不遠了。段業和蒙遜之間的矛盾也是積蓄漸深的。有兩個小例子,很能說明問題:呂弘來攻張掖,被打退,段業想追擊,蒙遜說“歸師勿遏,窮寇弗追”,結果段業不聽,鎩羽而歸。段業筑造西安城,讓臧莫孩當太守,蒙遜以“莫孩勇而無謀”(《晉書》)為由,不同意,段業也不聽,結果又被呂纂打敗。
段業為了擺脫蒙遜的控制,也是頗費心機。蒙遜最初擔任張掖太守,掌管軍機,相當于衛戍區司令。段業“憚蒙遜雄武,微欲遠之”,便讓自己的親信取代他,讓蒙遜去臨池任太守。人事一變動,終于惹怒了蒙遜。蒙遜是什么人啊,“雄杰有英略,滑稽善權變”(《晉書》),那是長于心計,善于權謀的梟雄,哪會吃你這一套。于是和堂兄男成商量,想廢掉段業,結果男成不同意,說“人既親我,背之不祥”(《晉書》),人家既然幫了咱,咱們再拋棄人家,不地道。如此這般,男成也成了蒙遜的絆腳石。于是,蒙遜布下陷阱,發動了第二次兵變。
蒙遜假意與男成約好,一起去蘭門山祭祀,然后派人密報段業,說男成想在蘭門山謀反,會以“求祭蘭門山”為由向你請假。男成當然會去請假呀,都說好了的。這下段業深信不疑,殺了男成。蒙遜于是故伎重演,煽動部眾,要為男成報仇,“眾皆憤泣而從之”(《晉書》)。這就是蒙遜“善權變”的最好體現,按說想廢掉段業,直接奪宮不就完了,這樣的事例在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在五胡時期更是司空見慣。然而蒙遜偏偏要設下圈套,不但拔去段業這個眼中釘,還搬掉了男成這塊絆腳石。一石二鳥,其手段可見一斑。(文/路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