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緣政治局勢的急劇變化持續沖擊天然氣市場。
過去一周，歐洲多國紛紛開始預警可能出現“斷氣”，德國、奧地利先后宣布天然氣進入“緊急狀態”。在宣布制裁對俄能源出口的同時，如今歐盟成員國領導人在物價問題上承受著越來越大的公眾壓力，歐元區3月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同比上升7.5%，續創歷史紀錄，這已經是歐元區通脹率連續第5個月創歷史新高。
歐洲各國目前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快速找到新能源供應，以及是否通過限制價格干預市場。此前歐盟與美國達成能源合作協議，以幫助歐盟市場今年額外獲得至少150億立方米液化天然氣。大宗商品市場信息情報公司ICIS液化天然氣LNG分析師羅杰斯(Thomas Rodgers)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時表示，結合實際情況，歐盟今年不太可能實現大幅削減俄羅斯天然氣的目標。
歐盟儲氣目標能否實現
近日歐盟委員會宣布了一系列能源供應安全計劃，其中包括要求歐盟成員國的天然氣存儲容量在2022年11月1日之前達到80%，這略低于3月初提出的90%目標填充率。根據來自歐洲天然氣基礎設施(Gas Infrastructure Europe)的數據，截至3月30日歐洲儲氣率僅為26%。
目前俄羅斯供應了歐盟40%的天然氣。增加儲氣量儲備，毫無疑問將有助于歐盟減輕對俄能源依賴及潛在影響。歐盟委員會執行副主席東布羅夫斯基斯(Valdis Dombrovskis)表示，作為起草滿足天然氣需求的應急計劃一部分，歐盟目前正在評估所有情況，包括俄羅斯停止向歐盟供應天然氣的可能性。
通常而言，消費低谷的夏季是歐洲填充天然氣庫存設施的時間窗口，傳統上注氣會從4月1日開始，一直持續到9月30日。10月1日到次年的3月31日則是冬季消費期。歐洲的氣象預報顯示，上周末起新一輪寒潮突襲歐洲，多地氣溫下降超過10℃，預計寒潮將一直持續多日，這為即將開始的儲氣節點造成挑戰，進而可能威脅今冬能源供應前景。行業統計顯示，歐盟冬季高達30%的能源消耗來自庫存。東布羅夫斯基斯說，根據歐盟委員會的計劃，在2022年底之前歐盟對俄羅斯天然氣的需求將削減三分之二，到2030年完全擺脫。未來歐盟將著眼于加快補充冬季天然氣庫存，并確保提供負擔得起、安全和可持續的能源。
隨著俄羅斯天然氣被迫退出，其留下的供應缺口成為了眾矢之的，美國在與澳大利亞、卡塔爾等傳統供應商的競爭中占據了先機。美國能源信息署(EIA)數據顯示，今年1月，歐盟收到的美國天然氣量是俄羅斯管道輸送量的五倍，這是歷史上美國首次超過俄羅斯的輸送量。
頁巖油氣革命的發展已經使美國成為全球能源市場上的一支強大力量。2017年至2020年之間，美國本土完成了大量的油氣管道基礎設施建設工作，讓美國出口大量液化天然氣(LNG)到歐洲成為可能。金融數據科技公司路孚特(Refinitiv)的數據顯示，在剛剛過去的3月份，美國液化天然氣出口量約為743萬噸，環比增加了近16%，創歷史新高。歐洲已連續四個月成為美國液化天然氣最大出口目的地，約占整體出口量的65%。
羅杰斯向記者表示，在烏克蘭局勢升級之前，歐洲的液化天然氣進口量已經飆升至歷史最高水平。沖突帶來的額外風險溢價導致歐洲價格上漲，高溢價正將能源貨物從全球各地吸引而來。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考慮到去年俄羅斯天然氣對歐洲出口量達到1550億立方米，現階段各方馳援還遠遠不夠。羅杰斯表示，歐洲達成削減俄羅斯天然氣目標不容易也不實際?！耙环矫妫瑲W洲卸載額外液化天然氣的空間有限。另一方面，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Gazprom)與歐洲各地的公用事業公司簽署了長期合同，這種供應協議有一定的靈活性，如果歐洲能夠以目前的速度繼續進口LNG，而來自俄羅斯的流量不受重大干擾，那么歐洲今冬天然氣庫存可能會比在2021年冬季更好?！彼f道。羅杰斯預計，2022年俄羅斯天然氣出口可能回落至1100億立方米。
能源咨詢公司Wood Mackenzie在報告中指出，如果俄羅斯現在中斷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歐洲仍有足夠的天然氣維持到今冬結束和接下來的夏季。但離開俄羅斯天然氣后，2022~2023年需求削減將是不可避免的。
歐盟拓寬能源保障途徑
雖然歐洲急于結束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最大的現實困難是，一旦排除了輸送俄羅斯天然氣的管道，增加其他來源管道天然氣的選擇非常有限，因為擴建現有路線或從挪威、阿塞拜疆進口天然氣的管道鋪設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
作為全球三大天然氣出口國，卡塔爾能源事務國務部長卡比(Saad Sherida Al-Kaabi )近日表示，卡塔爾將繼續向歐洲供應天然氣。“從商業角度來看，我們不會選擇任何一方，” 他在評論烏克蘭危機時說，“雖然卡塔爾愿意增加其對歐洲的供應，但其大部分液化天然氣出口與長期合同掛鉤，已經被牢牢鎖定，目前只有約10%~15%的庫存可以轉移歐洲?！?/p>
在這種情況下，國際能源署(IEA)也建議歐盟將LNG被視為中短期內增加供應的關鍵選擇。目前，歐洲現有的LNG進口基礎設施使用率接近最高水平。ICIS高級LNG分析師弗羅里(Alex Froley)指出，歐洲應該將擴張LNG進口重點放在浮式儲存和再氣化裝置(FSRU)上。這是近年來天然氣進口基礎設施的最快發展方式，其關鍵技術包括使用停泊在港口內或港口外的改裝LNG油輪接收、儲存和再氣化的生產流程已經逐步成熟，并在意大利、克羅地亞和立陶宛等國得到廣泛應用。
由于一個典型的FSRU每年能夠帶來大約400萬~600萬噸的液化天然氣，歐洲可能需要多個FSRU來完全回填缺失的俄羅斯管道天然氣。法國天然氣系統運營商GRTgaz上周證實，法國可以在勒阿弗爾港安裝FSRU。GRTgaz補充說，FSRU的連接可以讓法國將其再氣化能力增加近42億立方米。
除了中東、美國以外，同樣蘊藏豐富油氣資源的非洲大陸值得歐洲關注。弗羅里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非洲將是歐洲天然氣來源的潛在選擇。他舉了一個最近的例子，意大利埃尼集團(Eni)計劃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在剛果共和國近海啟動一個新的LNG項目。
國際能源署(IEA)也為歐洲能源保障提供了替代建議，計劃幫助歐洲減少其俄羅斯天然氣進口量，同時也不會影響歐洲綠色能源計劃的實施。加快風能和太陽能項目的發展是關鍵之一。IEA分析表明，僅解決許可證審批發放問題就可能在明年為歐洲電網帶來額外的20TWh電力，此外，投資30億歐元用于激勵部分住宅光伏安裝可能會再增加15TWh。國際能源署估計，這兩項措施加起來可以減少6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使用量。IEA還建議歐盟增加沼氣和生物甲烷的供應，2022年歐盟預計其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將增長15%。
核電也是歐洲補充能源供應的選項之一。第一財經記者注意到，法國在核電計劃升級上邁出重大一步，該國將由國有控股能源巨頭法國電力(EDF)建造多個新的核反應堆。法國總統馬克龍2月提出，法國現有核電機組將在符合安全條件的前提下延壽運行，壽期從40年延期到50年以上。此外，法國將從2028年開始新建6個核電機組，首臺機組在2035年前投運，在此基礎上，法國還計劃再新建8臺機組，到2050年新增2500萬千瓦核電裝機。與此同時，歐盟其他國家也在加速核電布局。如荷蘭已表示希望增加核電產能，波蘭也在尋求加入核能俱樂部，此外，已退出歐盟的英國正在計劃淘汰老舊電廠，建設新的核電站。英國首相約翰遜近日表示，英國需要核能來滿足能源供應。
作者：樊志菁 責編：葛唯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