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西夏石窟研究”項目組供圖
"> 沙武田在敦煌莫高窟內(nèi)研究壁畫。
“敦煌西夏石窟研究”項目組供圖
人物小傳
沙武田,1973年6月生,甘肅會寧人,陜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長期從事敦煌學、佛教石窟考古、絲綢之路藝術(shù)考古研究和教學,出版《敦煌畫稿研究》等學術(shù)專著8部,編著《藏經(jīng)洞史話》等普及讀物4部,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190余篇,主持或完成各類國家級、省部級項目20余項,擔任《河西走廊》《中國》等紀錄片學術(shù)顧問和學術(shù)統(tǒng)籌工作。
走進陜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14工作室,從走廊里的學術(shù)展板,到室內(nèi)擺放的裝飾畫、書籍、水杯,甚至書架上不起眼的小石頭,都散發(fā)著濃濃的“敦煌韻味”。歷史文化學院教授沙武田翻開畫冊,向記者介紹起敦煌壁畫里的一處處細節(jié),“這些小點點就是古人畫的星星,旁邊有云彩在飄動,人騎著鳳凰……”隨著語調(diào)的抑揚頓挫,一雙濃濃的彎眉不時起舞躍動。
今年,是沙武田結(jié)緣敦煌的第二十九個年頭。29年來,沙武田在陜西西安與甘肅敦煌之間往復(fù)奔波,在敦煌學的賡續(xù)與弘揚中不斷前行……
一點點補上空白
“歷時8年,最終成果480余萬字,發(fā)表階段性論文120余篇,出版專著1部。項目成果計劃精選為《敦煌西夏石窟研究》15卷本,共計400余萬字,圖片3500余幅,入選2024年度國家出版基金資助。”作為項目首席專家的沙武田,向記者介紹了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敦煌西夏石窟研究”的情況。
項目研究的敦煌西夏洞窟共40余窟,分布在莫高窟,瓜州榆林窟、東千佛洞,玉門昌馬石窟,保存有精美的西夏佛教藝術(shù)。“敦煌西夏石窟分期斷代疑問重重,歷史文獻寥寥無幾。”沙武田說,“我們就是要啃最難啃的硬骨頭。”
冬季,凜冽的西北風阻擋了大部分游客,卻正是研究團隊實地考察的最佳時節(jié)。拿著相機、紙筆、手電筒,沙武田帶著大家看洞窟。“窟頂井心這個浮塑團龍紋,是敦煌石窟宋、西夏時期洞窟中常見的裝飾圖案。”在莫高窟第3窟,大家邊看邊討論……
沙武田帶領(lǐng)團隊,一點點織補著研究空白。團隊走遍了甘肅、新疆、寧夏、內(nèi)蒙古、西藏等地的石窟,以西夏石窟研究為圓心,輻射藝術(shù)史、考古學等研究,提出一系列新的學術(shù)觀點。比如,對敦煌晚期洞窟的分期斷代提出新看法,論證莫高窟第3、464、465窟等洞窟營建于西夏時代……
“頭戴三羽冠的是朝鮮半島人形象,身著圓領(lǐng)或翻領(lǐng)小袖緊身袍衣的是粟特人形象……”沙武田邊看圖邊講解。2020年,國家社科基金首次設(shè)立冷門絕學團隊項目,全國僅有20個項目入選,其中就包括“敦煌壁畫外來圖像文明屬性研究”項目,沙武田是該項目的校內(nèi)負責人。
“我們倡導(dǎo)‘以圖證史’,通過細致、科學的研究,盡可能接近古人的思維,探尋真實、有趣的敦煌歷史。”沙武田說。
在洞窟現(xiàn)場找靈感
一束微光照進幽邃的洞窟,巖壁上的千佛重疊著人影。“第246窟,印象特別深刻。”這是沙武田第一次到敦煌時邂逅的第一個洞窟,“那時,即使最簡單的圖案,我也看不懂。”1996年,23歲的沙武田從西北大學文博學院考古專業(yè)畢業(yè),沿河西走廊一路從西安奔赴敦煌,來到敦煌研究院考古所工作。
沙武田看洞窟、認壁畫、翻文獻,爬過二三十米高的蜈蚣梯,有時在洞窟從清早待到日落,中午只啃幾口干糧。“在敦煌待個三五年,就會覺得愛敦煌是很自然的事。”沙武田說。對他而言,離開敦煌是一件很難的事。2014年,在敦煌工作生活18年后,他來到西安。“在敦煌看敦煌,容易陷進去。敦煌很多東西的源頭在長安,從長安回望敦煌,再向全國、全世界延伸,才能找到更多研究視角。”來到陜師大的沙武田,為敦煌研究建立起新的觀察點。
自1998年起,陜師大歷史文化學院每年組織本科生赴敦煌教學實習,沙武田來到陜師大后,積極聯(lián)系實習點,為學生提供看到更多洞窟的機會。“只有到現(xiàn)場用心感受,才能內(nèi)化成自己的東西。敦煌學不是一門書齋里的學問,除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更要看萬件文物。”沙武田說,他堅持每年帶學生和各類學者到洞窟內(nèi)實地教學研討不少于2次,每次2周,每次看60到80個窟,在現(xiàn)場尋找學術(shù)選題的靈感,培養(yǎng)學生對敦煌的深厚感情。
“好的想法就像火焰,需要在開放交流和思想碰撞中去點燃。”多年來,沙武田牽頭創(chuàng)辦敦煌研究院蘭州分院“敦煌讀書班”,與陜西歷史博物館合作推出《絲綢之路研究集刊》,與敦煌研究院聯(lián)合舉辦多種學術(shù)論壇……學生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沙武田向外探索交流的足跡從未停歇。
讓更多人愛上敦煌
藏經(jīng)洞到底是什么?藏經(jīng)洞的真實歷史面貌怎么樣?藏經(jīng)洞有哪些秘密?……2004年,一部深入淺出的《藏經(jīng)洞史話》讓沙武田解鎖了一種普及敦煌文化的新方式——編寫通俗類讀物,“一部好的通俗讀物要語言通俗,知識點充實,更要符合讀者的閱讀心理,圖文并茂,以圖說話。”如今,他已參與編寫了多部通俗讀物,精美的圖文編排牢牢鎖住“流量密碼”,其中《藏經(jīng)洞史話》和《敦煌壁畫故事與歷史傳說》幾乎年年重印,至今均已再版3次。
“讓更多人走近敦煌、了解敦煌、喜愛敦煌,我們要不斷努力。”沙武田說。
唐貞觀年間,長安畫工“李工”帶著自己的畫筆與粉本來到敦煌,同時帶來的還有色彩鮮亮、氣勢恢弘、人物明艷的畫風。這是莫高窟第220窟的故事,也是歷代無名畫工的故事,千年后被定格在紀錄片《河西走廊》中。“看完之后想去敦煌”“這是我見過最美的地方”,這是觀看豆瓣評分9.7的《河西走廊》時常常能刷到的彈幕。擔任該片學術(shù)總顧問的沙武田難掩驚喜和自豪,“我們團隊編纂了40余萬字資料,給攝制組提供了支持。”
2019年3月,陜師大六藝樓,40余件數(shù)字化高保真原大的壁畫作品和1∶1搭建的莫高窟特窟西魏第285窟復(fù)原洞窟,吸引了絡(luò)繹不絕的觀者。高保真復(fù)原需要投入大量成本,一平方米要用260—300張照片拼合。“請大家抬頭看,除了大家熟悉的伏羲、女媧、飛天,還有開明瑞獸等。”講壁畫內(nèi)容,講歷史背景,講絲綢之路,沙武田和團隊把展覽變成講堂,一場兩三個小時,持續(xù)一個月,接待超過3萬人。
沙武田常說,自己是敦煌的“孩子”,“我會經(jīng)常一個人在洞窟里待半天,把自己放空”。“敦煌研究會伴隨您一生嗎?”“必須得走下去,敦煌有深厚的底蘊,有講不完的故事,我會繼續(xù)一點點解讀好那些文化密碼。”沙武田說。
《 人民日報 》( 2025年04月07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