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配藥到底難在哪?怎么解決?記者來到醫院門診大廳、區域代配藥中轉站等點位,親身體驗“配藥難”。
“我患前列腺癌,急需兩種藥品:康士得和博恩諾康。家中庫存已告急,再不能配到藥,病情就無法控制。”
“我是腎臟移植者,平日里常用藥有14種,現在家里都沒有了,能不能幫忙配到?”“我得了肝癌,常用的甲苯磺酸多納非尼片不夠了,能不能幫幫忙?”
近來,此類求助信息頻現。小小一顆藥,成了疫情期間人們的心頭大事。市民配藥到底難在哪?怎么解決?記者來到醫院門診大廳、區域代配藥中轉站等點位,親身體驗“配藥難”。記者發現,部分地區已針對配藥難題探索新的工作機制,志愿者幫忙跑腿代配藥的做法已從疫情之初的“首選項”變成“兜底選項”。
疫情之下,配藥確實難
治哮喘的布地奈德福莫特羅吸入粉霧劑,治系統性紅斑狼瘡的醋酸潑尼松,治抑郁癥的阿戈美拉汀,治肺癌的甲磺酸奧希替尼片……不少平日鮮為人知、不易記憶的藥品名字,近來常出現在各類求助平臺上。疫情期間,市民“配藥難”的確是個問題。
家住崇明區三星鎮的孫仁洪是前列腺癌患者,平日用的比卡魯胺片(康士得)、醋酸亮丙瑞林微球注射劑(博恩諾康)無法在崇明配到,必須到市區三甲醫院配藥。“封控管理和交通管制下,村口道路被封攔,我出不去,就很難配到藥。”
記者采訪發現,遠郊崇明的疫情雖保持持續低位,且于4月20日達到首日社會面清零目標,物資保供問題也不如中心城區突出,但居民配藥的需求、難度比中心城區更大:不少病患原先在市區動手術、確定診療和用藥方案,對一些重癥患者來說,他們平日所需的藥品并非崇明區醫療機構的常備藥。
“有的藥有進口和國產之分,進口藥只能在市區配;有的藥是市區三甲醫院的自制制劑,別的醫院沒有;有的腫瘤靶向藥物非常特殊,只有市區大醫院才有……”孫仁洪告訴記者。如果無法打通從崇明到市區近百公里的“配藥通道”,不少病患就得直面斷藥風險。
目前,全市各區應對“封控期間居民不能出門、無法配藥”的對策,主要是讓社區干部和志愿者去醫院代配。不過,記者親歷代配藥過程后發現,這是一個非常考驗體力和腦力的任務。病患出不了家門配不到藥,有難處;代配藥的人,同樣有難處。
4月21日15時,嘉定區中心醫院門診大廳,記者和嘉定工業區越華社區黨總支書記王韻一起,幫幾十位老年居民統一配藥。
從越華社區到嘉定區中心醫院,開車需一刻鐘左右。為什么不去更近的社區衛生中心配?“一方面,社區衛生中心雖有大部分常規藥,但有些藥配不到,必須去中心醫院;另外,社區衛生中心配藥有固定日期,每月逢五、逢十可配,對臨時、緊急的用藥需求,就要到其他醫院去配。”王韻說。
每次去配藥,王韻都會拿個大塑料袋,里面放很多小塑料袋——不少老年人習慣把社保卡、病歷本裝在塑料袋里,整袋交給志愿者。至于收集的社保卡,每次去醫院她都要帶上厚厚一疊,少則幾十張,多則上百張,這也是出于效率和安全考慮:進出醫院有風險,一次能多配點就多配點。“我們已經盡量抓緊時間了,但總會有居民覺得慢——為什么不收到一本病歷本就馬上去醫院?其實對我們來說,沒有這個人力,時間也不夠用。”
配藥的第一步是門診掛號。嘉定區中心醫院專門設了兩條綠色通道,即便如此,王韻還是在掛號窗口排了很久——多數居民有新版社保卡,但有的老年人用的還是舊版社保卡,有時能用有時不能用,不能用的話就要重新自費建卡;有很多老年人是外地的,沒有本地社保卡,也要自費建卡,建卡信息有的存在王韻的手機里,有的是一張夾在病歷本中的小紙條,王韻要翻出塑料袋、拿出小紙條、遞給掛號窗口的工作人員……
完成全部掛號工序后,收拾好手里如雪片般的單據,王韻快步走向醫院的全科診室——就算病人沒到,也需要醫生問診后開藥。從門診醫生那里離開后,王韻帶著醫生開的單子回到掛號收費窗口去交費,費用由她墊付。交完費、取完藥,記者和王韻就在門診大廳的椅子上將所有藥品一盒一盒分揀,對照單子放到每一個對應的小塑料袋里,然后將小塑料袋口子扎緊,全部放到大塑料袋里,裝了鼓鼓囊囊一整袋。
“我們要在單據上把自費部分用記號筆圈出來,然后把單據用訂書機訂在塑料袋外面,這樣一來居民就能直觀看到我墊付了多少錢,在社區取藥環節可以在不打開小塑料袋的情況下盡快轉交相關費用。”王韻說。
疫情初“首選項”已成“兜底選項”
通過代配藥機制,已有不少病患解決了“配藥難”問題。
奉賢西渡街道居民李阿姨服用的心臟病藥,在線上平臺買不到,于是向居委干部求助。居委讓李阿姨寫了份委托書,連著病歷卡和社保卡一起遞交,她第二天就收到了藥。在青浦,白鶴鎮醫療救治服務組每天清晨趕到各醫院,排隊五六個小時才能拿全號,配藥時每位志愿者都揣著數十本病歷本。在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目前已開設“社區代配藥一站式服務專窗”,代配藥志愿者為社區內多名兒童配藥可在便民內科門診一站式完成。
更完善、更科學的代配藥機制也在部分地區逐漸建立。4月23日22時,記者來到崇明區陳海公路振業路路口,感受“代配藥工作交接處”的緊張忙碌。
深夜的陳海公路一片寂靜,路口處的兩個集裝箱房內燈火通明,兩個身穿“大藍”服的人正忙著分揀藥品。“這五盒二冬養心口服液,是廟鎮陳阿姨的;八盒富馬酸喹硫平片,是港西鎮張奶奶的,這個藥治的是精神分裂癥,交接時一定要叮囑鎮里的志愿者盡快發下去;這些勞拉西泮片是新海鎮訂的,治焦慮障礙,也要快點下發……”
代配藥志愿組負責人沈漢春和志愿者袁高鋮,兩人手腳麻利,對接迅速,將一本本病歷本、一張張社保卡根據名字信息裝在對應的牛皮紙袋里,再和藥品一起分裝在一個個無紡布袋中。兩人身穿的“大藍”服,帽子和衣服本應同色,可帽子的顏色卻明顯更深些:頭上的汗浸濕了帽子。集裝箱房內溫度并不高,但空調卻一直在運轉,一旁還有個電風扇在呼呼地吹。“實在太熱了,不開電風扇不行。”袁高鋮一邊抹汗一邊說。集裝箱房內還放了個冰箱,里面放的不是冰激凌、冰可樂,而是塞滿了各種藥品——很多藥需要冷鏈配送、低溫保存。
為什么設立這個“代配藥工作交接處”?崇明區醫保局副局長范莉莉告訴記者,崇明東西向狹長、往返市區路途遙遠,配藥志愿者面臨駕駛時間長、活動范圍大的問題。“在G40陳海公路收費口附近設立一個‘中轉站’,讓往返市區和往返島內的配送員在這里閉環交接、接力配送藥品,可讓藥品配送更高效、更安全。”
幫市民配藥,有沒有更好的辦法?記者從崇明區了解到,志愿者直接往返崇明和市區配送藥品,已從本輪疫情之初的“首選項”,變成了如今的“兜底選項”。在“兜底選項”之上,至少已有四項保障機制。
首先,對于疫情期間特殊藥品的配藥需求,崇明區相關部門建議在醫生指導下優先使用可替代藥品。其次,若藥品確實不可替代,則可通過家庭醫生延伸處方配藥或者互聯網醫院線上就診配藥等辦法解決。還是不能滿足需求的,則可將藥品需求提交至村部、居委會,由崇明區內醫療機構啟動緊急零星采購。另外,如市民愿意自費購買藥品,則可協調社區衛生中心和相關藥店,直接在區內進行閉環采購。
“當以上途徑都無法滿足用藥需求時,市民可向村部、居委會提出需求,由鄉鎮志愿者、代配藥工作交接處志愿者接力,幫市民到市區三甲醫院配藥。”范莉莉說。
日前,孫仁洪就向村部反映了自己的用藥需求,村里第一時間將需求匯總到三星鎮,鎮里轉交到崇明區醫保局。經區衛健委審核,崇明區醫療機構無相同廠家的相關藥品,于是相關藥品名單就被推送給區外助醫志愿服務團隊,最終由志愿者赴市區完成配藥。“當天下單,第二天藥就到了,比我自己去市區配都方便!全程我都沒出過村口,連家門都不用出,都是村里、鎮里和其他地方的志愿者幫我辦的。謝謝他們!”
(應當事人要求,文中病患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