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霖專欄
伊朗打出組合拳倒逼美國讓步
馬曉霖(浙江外國語學院教授)
5月16日,伊朗總統萊希在歷史文化名城伊斯法罕敦促美國撤離中東,稱中東絕不會是“美國人的立足之地”。在美國總統拜登醞釀7月中旬啟動首次中東之行前夕,萊希這番包含“中東門羅主義”意味的表述,意在對美國正推動建立美以阿中東聯盟的努力當頭棒喝。伊朗近期頻繁主動打出組合拳,意在倒逼卡在伊核協議臨門一腳處的美國做出讓步。
據伊朗通訊社稱,萊希在當天的一次政治集會上宣稱,“美國和猶太復國主義實體(指以色列)策劃、部分地區國家出資以維持美國的存在,但是,蘇萊曼尼等烈士的鮮血引領,將使這一企圖無從得逞。”蘇萊曼尼是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海外行動機構“圣城旅”負責人,2020年1月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死于美國和以色列聯手的“定點清除”。
據報道,拜登將于7月13日至17日訪問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兩大中東盟友,推動雙方加快關系正常化進程,磋商增加中東油氣產能遏制高油價,并溝通陷入死胡同的伊核協議。以色列和沙特強烈反對拜登政府重返伊核協議并解除對伊朗的制裁,尤其反對將伊斯蘭革命衛隊從“支持恐怖主義組織”名單上摘帽。
拜登政府繼承了“奧巴馬主義”和“特朗普主義”雙遺產,采取折中地區政策,以便維持對中東的低投入控制,聚焦北約與俄羅斯在歐洲的博弈和美國對中國在印太地區的圍堵。因此,美國期待讓伊核協議破鏡重圓來規制中東核活動,避免因以色列與伊朗卷入新地區戰爭而將美國繼續陷入中東戰略泥潭。
然而,經過8輪談判后,伊朗和美國陷入難以突破的屏障,即美國遲遲不接受伊朗的三個先決條件:其一,解除所有對伊制裁和封鎖;其二,將伊斯蘭革命衛隊從黑名單下架;其三,書面承諾美國不再撕毀新協議。這三個條件其實都不太容易讓拜登政府痛快答應,因為牽扯頗多內外因素,尤其是第三條,除非簽署一個國會認可的具有較高法律地位的文件,否則,未來美國政府難免不重蹈特朗普毀約退圈的覆轍。
突然爆發的俄烏戰事擾亂了世界格局和美國戰略,也讓伊朗有了新的底氣。尤其是美歐制裁俄羅斯引發能源緊張和大宗產品價格高企,使伊朗看到強勢出擊并倒逼美國快速走完“最后一公里”的天賜良機,繼而打出一整套組合拳,逼迫拜登政府就范。
今年4月,伊朗“拉娜”號油輪在駛往伯羅奔尼撒半島途中因機械事故和惡劣天氣,被迫停靠在卡里斯托斯附近。在美國唆使和施壓下,希臘當局扣留這艘油輪,隨后由一家法院裁定,美國可以沒收和拍賣油輪上的原油。伊朗除口頭譴責美國“海盜”行為外又還以顏色,在波斯灣扣留兩艘希臘油輪,迫使希臘司法當局于本周推翻此前裁決,將“拉娜”號連船帶貨全部物歸原主。
6月8日,國際原子能機構理事會通過一份由美英法德主導的決議,指責伊朗與其缺乏合作,譴責伊朗未能解釋長期在未申報地點發現鈾痕跡進而構成事實隱瞞。伊朗次日強烈報復,宣布安裝先進離心機,關閉27臺主動增設的核設施監控系統。這使得伊核進程陷入局部盲區而令國際社會不安。國際原子能機構5月底發布的一份報告稱,伊朗濃縮鈾儲量已達3809公斤,理論上已掌握足以制造一枚核彈的原材料。
如果伊朗脫離監控并加快生產武器級濃縮鈾,只要成功進行核爆試驗,就意味著跨進核門檻而成為事實擁核國家,伊核危機與談判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分析家認為,伊朗顯然無意擁核,因為擁核既不符合其長期宣揚的反對制造大規模殺傷武器的教法理念,也容易引發戰爭而承擔巨大風險。事實上,伊朗用“全部可逆”的解釋來弱化這個“過激”行動,表明其重拾戰爭邊緣政策并非真心走向戰爭。
伊朗本周還嘗試進行新一輪衛星運載火箭發射試驗,官媒曝光了火箭已佇立在塞姆南省霍梅尼航天發射場的鏡頭。伊通社稱,將發射兩次“祖勒賈納”運載火箭。伊朗曾多次嘗試發射衛星運載火箭未果,而運載火箭絕非單純用來推送衛星,同樣可以向中遠程“快遞”核彈頭,對對手構成戰略威懾或與之實現核恐怖平衡。正因為如此,特朗普任期內將伊朗放棄導彈計劃列為恢復伊核協議并解除制裁的重要前提之一。
近兩年來,伊朗戰略環境大為改觀,美國放棄阿富汗大大減輕了伊朗東部的戰略壓力,伊朗與重新上臺的塔利班化敵為友,與中國簽署25年全面合作協議,并加入上海合作組織,都極大地拓展了東向發展空間。即便中東出現以色列和阿拉伯兩大傳統對手的媾和接近,伊朗與沙特等國的關系也在持續改善。而俄烏戰事使中東能源地位重新回升,伊朗再次成為美歐平抑油價和遏制通脹的重要“潛力股”,無疑增加了其身價和籌碼。
伊朗領導人對拜登中東行說不,以及通過一系列組合拳反制和倒逼美國妥協,均表明現在伊朗政府的日子要比內外忙亂的拜登政府過得更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