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傍晚清涼的微風拂過小院，在一片蛙聲和蟲鳴中，年幼的我依偎在外婆的臂彎里，她輕輕地用扇子給我扇風。
“給我講個故事吧！”我抬頭望著外婆。她微微一笑，開口講道：“解放軍路過我們村，家家戶戶都爭著搶著去給戰(zhàn)士們送飯。我和你外公也端著飯去了，可他們就是不接。后來，我又給做了幾件衣裳，好不容易求他們收下，沒想到他們卻偷偷留了錢……”說著說著，外婆的眼眶濕了。
見外婆不再往下講，我從她的懷里掙脫，昂著頭說：“我長大后，也要當解放軍！”外婆高興地點點頭。
外婆對我要求非常嚴格。兒時，我常去一個小伙伴家玩耍。她家有個罐子，里面裝滿了糖，令我羨慕不已。有一回，趁小伙伴不注意，我偷偷抓了兩把糖，塞進衣服口袋里，紅著臉匆匆離開。
到家后，我不停地吃糖，引起了外婆的注意。“糖哪兒來的？”面對她的質(zhì)疑，我慌了神，磕磕巴巴地說是小伙伴給的。“到底是哪來的？”沒想到，被外婆識破了。我只好說出實情。
那天，一向疼愛我的外婆發(fā)了火，嚇得我號啕大哭，“小小年紀就學會偷東西，就你這樣還想當解放軍？”后來，她重新買了一罐糖，帶我上門道歉。經(jīng)歷這件事后，我再也沒拿過別人一件東西。
大學畢業(yè)后，我選擇了參軍入伍。臨行前，外婆幫我收拾行李。那時，她的一只眼睛已看不清東西了，聽力也不好。想到此后陪她的機會越來越少，我心里五味雜陳。
外婆邊整理邊絮叨：“當年我遇到的戰(zhàn)士比你年紀還小，那會兒條件那么差，他們都能吃苦，你肯定也行。到部隊一定要好好干……”這樣的話之前聽了許多遍，可那天不知怎的，我還想多聽幾遍。
來到部隊后，無論多苦多累，我都咬牙堅持。外婆心中解放軍的形象如此高大，我說什么都不能讓她失望。
入伍第二年，我有了探親休假的機會。回家前，與父母視頻通話時，我見到了外婆。我笑著對她說：“等我休假了帶你去湖南玩，去看毛主席的家鄉(xiāng)。”
“啊？浩楠你說啥哩？我聽不見。”外婆的聽力越來越不好了。
“浩楠說，回來帶你出去玩……”母親在一旁大聲重復(fù)我的話，外婆這才露出開心的笑容。“好哩，好哩，那外婆就在家等著你回來。”
看著外婆蒼老的樣子，我心里有些酸澀：“外婆，你再給我講一遍解放軍的故事吧！”
外婆聽清楚后，先是愣了下，然后講起來：“那時，解放軍路過我們村……”聽著那熟悉的紅色故事，我仿佛還是從前那個依偎在外婆身邊的孩子。（程浩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