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思廣的追悼會上，妻子田文君以她和馮思廣的名義，給濟空司令員劉忠興中將敬了兩個軍禮，顫抖的右手久久沒有放下。田文君說 ，"請司令員見證，今天就是我和思廣的婚禮……"
發(fā)動機突然低高度停車和摔掉飛機都是飛行員不可抗拒的，唯一可以抗拒的是選擇飛機墜毀點，飛行員用生命做了頑強抗爭！
5月6日，一架剛剛起飛了50米的飛機發(fā)動機突然停車，已經(jīng)飛到跑道南頭攔阻網(wǎng)上空的飛機時速達到291公里，而營地居民區(qū)的燈火就在眼前！別說駕駛飛機的“80后”飛行員馮思廣，機上有著20多年飛行經(jīng)驗的帶飛教員張德山都沒有遇見過這樣的險情！
短短5秒鐘內(nèi)，張德山和馮思廣做出抉擇，飛機先是從仰頭朝居民區(qū)而去改變軌跡俯身沖向地面后，兩人才先后跳傘，4000多居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保住了，28歲的馮思廣壯烈犧牲……
報告：“我停車了！”
5月6日晚8時51分，空軍駐濟南航空兵某師正在組織跨晝夜飛行，“80后”飛行員馮思廣和帶飛教員張德山正進行夜間帶飛訓練任務。
坡度盤旋、陡坡下降……行云流水般完成一系列飛行動作之后，馮思廣駕機直線通場，完成第一個起落。3分鐘后，馮思廣駕機再次由北向南躍出跑道，飛機拉出一條躍動而優(yōu)美的曲線，輕盈地掠上天幕。如往常一樣，有著2790小時安全飛行經(jīng)驗的帶飛教員張德山對飛行環(huán)境保持著高度警惕。
飛機飛行高度上升到50米。就在這時，誰都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了，飛機發(fā)動機停車了！“我感覺發(fā)動機聲音漸漸變小，飛機的推力小了。”19日，在解放軍第456醫(yī)院空勤科病床上，張德山用手比劃著各種儀器的方位說，“我瞥了一眼儀表盤，發(fā)現(xiàn)速度表指針在下降，這是停車了啊！”
“我停車了！”與大腦中的判斷幾乎同時喊出，張德山向塔臺指揮官的報告連飛機代號都省略了。
張德山省略飛機代號卻并不是出于對突發(fā)狀況的恐慌。判斷發(fā)動機停車之時，他的眼睛也感覺到了攔阻網(wǎng)外居民樓房和夜市鋪子中的燈光。這片人口密集區(qū)，也是飛行員們的宿舍所在區(qū)，僅常住居民就有4000多人，賓館、物流站、配件城、小吃店林立。
飛機繼續(xù)仰飛勢必沖向這片城區(qū)，他必須在這幾秒鐘之內(nèi)做出抉擇！
墜機，離居民區(qū)230米
“跳傘！跳傘！”21時29分33秒，張德山報告停車后，塔臺上一直盯著飛機運行軌跡的副指揮員、師參謀長沈樹范在不到一秒鐘就連續(xù)兩次下達“跳傘”命令。沈樹范告訴記者，當時飛行高度太低，不具備迫降或再次開車可能，飛機墜毀已成定局。情況危急之下，必須跳傘。
空軍調(diào)查結論報告顯示，這次飛機空中停車的原因是主燃油調(diào)節(jié)器柱塞泵傳動桿外套齒嚴重磨損，失去驅動，不能向發(fā)動機供油。這是個“免維護”也無法拆卸維護的部件，一旦壞損，飛機會在無征兆情況下突然停車。有專家做了個形象的比喻：這好比是一個嚴重心臟病人，就是醫(yī)生24小時坐在旁邊，也阻止不了他心臟停止跳動。
“當時我和小馮之間有一道隔板，我一邊呼叫塔臺，右手推動駕駛桿，再用左手拉開彈射救生裝置拉環(huán)。”雖然來不及商量，張德山堅定地說，他能感覺到馮思廣正在同時和他一樣做前推駕駛桿的動作，“我推桿時發(fā)現(xiàn)很輕松，他肯定也在推！這是飛機不繼續(xù)前沖最關鍵的一舉！”張德山說，在那樣危急萬分的時刻，他心中也暗暗佩服帶飛的這個“80后”飛行員。
駕駛桿前推44毫米，飛機由仰角12.3度變?yōu)楦┙?.8度。正是這44毫米的前推，讓朝著居民區(qū)仰頭而去的飛機，變?yōu)轭^向下飛行。最終，飛機提前墜毀在機場內(nèi)跑道延長線300米處，與張莊路居民區(qū)直線距離只有230米。
揪心的1.1秒
從飛機發(fā)動機停車，到最后一名飛行員跳出座艙，前后只有5秒。按照后艙要先于前艙彈射的跳傘程序，前艙的馮思廣將晚于張德山1.1秒起跳。
曾當了一年多馮思廣教員的張德山，喜歡稱這個老實、本分的學員小馮為“孩子”。張德山說，晚一秒跳傘，就相當于離地面近了十幾米，跳傘的時候他什么也來不及多想，只是揪心這1.1秒的延遲，在跳出機艙后，“眼前一片火光，仍想找找那孩子的降落傘，看看打開了沒有。”
而張德山下落的過程也不過四五秒鐘，落地后他的右腳踝骨骨折了。
在醫(yī)院病床上，回想起這一幕，張德山那只推動駕駛桿時無比堅定的手也不自覺地抖著，“5月6日的帶飛訓練對這孩子很重要，如果他飛得好，第二天夜航課目就可以單飛了，他盼了不知多少日子了……”說到這里，眼圈紅了的張德山再也說不下去了。
飛行專家推斷，如果馮思廣和張德山在飛機起飛上仰的態(tài)勢下跳，兩人生還的可能將大大增加。事后的一組數(shù)據(jù)顯示，飛行員跳傘時的飛機時速為291公里/小時，以此速度推算，再向前直飛兩三秒鐘，飛機將進入城區(qū)。
飛機墜落爆炸的時候，張莊路上部分店鋪關門了，路邊上還有燒烤攤在營業(yè)，大多數(shù)居民在家中休息。一旦飛機沒有改變飛行軌跡而飛入城區(qū)，機上800公升的剩余燃油和溫度高達700多攝氏度的發(fā)動機機體，勝過重磅炸彈的威力！
婚禮，在追悼會上舉行
一邊是4000多人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一邊是跳傘逃生的最佳時機。馮思廣和張德山完成了強制改變飛機飛行軌跡的義舉，也將自己的生命置于險境。
“當時有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有沒有想到家人？”記者問張德山。
“根本來不及想危險不危險，所有的動作大概都是潛意識完成的吧。”張德山回答得很簡單。
5月12日，山東省茌平縣烈士陵園里哀樂低回。主干道蒼松翠柏間懸掛著黑底白字的橫幅“沉痛悼念馮思廣烈士”。
馮思廣家境清貧，他和姐姐是靠7萬元助學貸款完成了大學學業(yè)，招飛入伍后，馮思廣省吃儉用去年才還完貸款。回想懂事孝順的兒子，馮思廣年邁的雙親很難站立起來，在官兵的攙扶下不停地抽泣著，哀痛欲絕。
馮思廣和空軍某場站醫(yī)師田文君已于2009年8月領取了結婚證，幾次計劃舉行婚禮，都因馮思廣加緊進行改裝訓練而未能如愿。在5月10日為馮思廣舉行的追悼會上，田文君以她和馮思廣的名義，給濟空司令員劉忠興中將敬了兩個軍禮，顫抖的右手久久沒有放下。田文君說，“請司令員見證，今天就是我和思廣的婚禮……這輩子，嫁給這樣的飛行員不后悔……”
本報記者楊凡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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