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的成才,主要來自上大學之后的勤奮。賈平凹對我說過,他大學四年從來沒有睡過一次午覺,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除了上課和必須參加的活動外,他幾乎把所有能擠出來的時間都用來讀書和寫作。午休時同宿舍同學都在睡覺,正是他伏案寫作的最佳時間,比晚上開燈被別人討厭要好得多。賈平凹這個工農兵大學生,在學校期間刻苦學習的精神是少有的。工農兵大學生曾經是中國教育史上一個怪胎,過去用正規教育制度與其相比,被批判得一無是 處,認為只能培養出張鐵生那樣的“白
卷英雄”,更不要說什么人才了。然而,歷史卻跟人們開了個大玩笑,工農兵大學生中不僅有個賈平凹,而且如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七人中,就有三人曾經有過工農兵大學生的經歷。
按照規定,工農兵大學生“哪里來哪里去”,從商洛地區來的賈平凹大學畢業卻被分配到了陜西人民出版社。學中文,當編輯,不要說過去,就是現在也是讓人夢寐以求的好差事。賈平凹到出版社工作,既沒有后門也沒有送禮,是因為他已經發表了相當一批作品,顯露出文學上的才能,被急需人才的出版社編輯部看中,千方百計爭取而來的。參加工作后,賈平凹一邊努力完成助理編輯的工作任務,一邊卻把全部心思放在寫作上。晚上住在集體宿舍時,他在路燈下或門房值班室去寫作,把住進原本作為廚房的6平方米小房子看做一種最大的滿足。賈平凹調到西安市文聯后,一家人租住在郊區農家小院,房子也不大,支張床后就沒有多少空地方,但是他仍然夜夜提筆不輟,大熱天只穿條褲衩爬在書桌上。據張敏發表在2003年4月18日《陜西日報》五版《賈平凹在1979》一文披露,賈平凹僅在1979年一年就寫了52篇文章,相繼發表在各種報刊上。賈平凹的高產在當時青年作者中是少有的,這種高產完全依靠的是勤奮和不怕失敗的精神。他收集張貼在宿舍床頭墻上的退稿信就多達297封,先后成為同學和同事們的笑柄。
數十年來,賈平凹如同中國文壇的常青藤久盛不衰,年過半百后仍還每隔三兩年就有一部大長篇問世。2012年5月,賈平凹接受《陜西日報》記者采訪時說到:“我現在的精力畢竟不像30來歲的人。我記得當年寫《廢都》的時候,草稿只用40多天就完成了。但現在就得寫半年,而且現在的情況是我常說的一句話:越寫人越驚恐哩。現在每寫一個長篇最少寫三遍,工作量特別大,比如說40萬字就得寫120多萬字。這是一種不停的折騰,有時也生氣,但是你還得耐住性子就這么寫下去。”“耐住性子寫下去”可以說就是賈平凹的秘訣,而不是什么天才抑或精神鼓舞使然。賈平凹能夠做到的別人也可以做得到,只是一般人有這樣或那樣的理由或借口沒有去做罷了。
賈平凹早年間超越常人的勤奮寫作,那是為了改變自己的生存狀態,與遠大的革命理想沒有關系。因為他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什么優越條件,只能選擇寫作。賈平凹經常把寫文章比做一門手藝,實際上就是那么一回事。至于作家多么神圣偉大,那是別人眼中的東西,作家要是也把自己看得神圣偉大,這個作家肯定不會有多大出息。在“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中挨了批,老婆孩子一家大小跟著擔驚受怕。按說此時的賈平凹還不是專業作家,完全可以不去再寫什么小說,安安生生干好自己本職工作當個刊物編輯。文學編輯照樣受人尊敬,照樣評職稱升工資,待遇還不錯。可是他卻不,仍然埋著頭繼續寫作,不久則成了專業作家。人們常說豬碰到墻上還知道回頭,賈平凹撞到南墻上卻還不知道回頭。才氣橫溢的白樺,在電影劇本《日出》被批判后,似乎就沒有再寫出多少作品來。
人到中年百事纏身,賈平凹遭受了身患乙肝頑疾、父親患病去世、家庭婚姻破裂等一系列人生道路上少有的嚴重挫折,其中任何一件都可能讓人心灰意冷意志消沉,從此一籌莫展求得安生打發日子。可是賈平凹卻沒有在寫作上退卻,甚至連停下來的功夫也沒有,在連個棲身之處都沒有四處流浪的情況下,還抱著書稿連續長時間徹夜不眠地寫著。《廢都》出版后遭到非議和毀譽,最終被國家出版管理部門查封,按說也可能從此一蹶不振。不料他緊接其后卻接連有《白夜》、《土門》、《高老莊》、《懷念狼》,平均不到兩年一部長篇小說出版;進入新千年之后,又有《病相報告》、《秦腔》、《高興》、《古爐》、《帶燈》五部長篇小說問世。賈平凹如同一架威力十足的轟炸機,在中國文壇狂轟濫炸,依靠鍥而不舍永不停歇和滿足的艱苦奮斗精神,開辟出了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