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是一種刻骨的憤怒,憤怒于,人在受苦,而他竟注定孤獨無助,兒子也幫不了父親,一切皆是徒勞。或許,皮囊的冷酷法則就是,它從不許諾什么,它不相信奇跡,不相信心。
是啊。皮囊有心。
不管這具皮囊是什么質地,它包裹著一顆心。人生或許就是一具皮囊打包攜帶著一顆心的羈旅。
這顆心很多時候是睡去了,有時醒來。心醒著的時候,就把皮囊從內部照亮。
荒野中就有了許多燈籠,燈和燈由此辨認,心和心、人和人由此辨認。
《皮囊》是認心、認人的書。
比如認父親,蔡崇達是80后吧,我曾經說過,自70后起,在文學書寫中,父親就失蹤了,不是去了遠方就是面目模糊,他不再是被尊敬、畏懼、審視、反抗的對象,他直接被屏蔽,被擱置在一團模糊的陰影里。
而在蔡崇達這里,父親出現了,被反復地、百感交集地寫,這個父親,他離家、歸來,他病了,他掙扎著,全力爭取尊嚴,然后失敗,退生為孩童,最后離去。
父親被照亮了。被懷著厭棄、愛、不忍和憐惜和掛念,艱難地照亮。
在這個過程中,蔡崇達長大了。
這個長大的人,從父親開始,一個一個地,把與他有關、有緣的人照亮。他為此專門寫了這么一本書。
西方之巫說:認識你自己。
認識你自己就必須認識你的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