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報 - 商洛之窗訊(程毅飛)我是在回到鄉(xiāng)下老家時,在墻角發(fā)現(xiàn)那個碓窩的。它像一個蒼老耄耋、行動不便的老人,靜靜地蹲守在老屋的土墻腳下,深沉而落寞,絲毫也看不出當年颯爽英姿的風(fēng)采。或許因為很長時間沒有使用,再加上雨淋日曬風(fēng)侵露蝕的緣故,它原本光滑的外沿已經(jīng)布滿了青苔。
二十年前,老家沒有通電,碓窩和石磨、石碾一樣,是鄉(xiāng)下人們不可缺少的生活工具,承擔著家家戶戶搗谷碾豆的任務(wù),人們要靠它去搗碎谷物、辣椒等硬殼食物,它給居住在鄉(xiāng)下人們的生活帶來的便利是功不可沒的。一直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老家通了電,有了磨面機、粉碎機之后,碓窩才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悄然退出了歷史舞臺,逐漸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外。
小時候的農(nóng)村,大大小小的碓窩隨處可見,小一點的碓窩一般都放置在灶臺邊,用作搗碎辣椒、調(diào)料之用,方便又隨手;大點的碓窩不是放置在屋檐下,就是堆放在場院邊,不但體型大,而且沉重,要想搬動不是那么容易,圖的就是它耐沖擊。碓窩的形狀奇特,看似一個石墩,但上寬下窄,中間有一個鍋底狀的圓坑,圓坑周圍堅硬光滑,搗物時,將要搗之物置于坑底,用一根與圓坑粗細相當?shù)哪捐苹蛘呤昧ο略遥谥亓Φ淖饔弥校矚な澄镌诜磸?fù)的砸搗下,就變成了人們所需的細物。
用碓窩搗碎食物看似簡單,實則不易,需要一種剛中帶柔的耐力和韌性。用力過猛,放在碓窩底部的食物就會蹦出來,既起不到搗碎的作用,還造成了浪費;如果力氣使得不夠,又起不到搗碎食物的作用,白白耗費了氣力,浪費了時間。因此,在農(nóng)村,使用碓窩的大部分都是農(nóng)家婦女,她們耐性好,力氣使得均勻,個個都是搗物的好把式。難怪過去在農(nóng)村流傳著“碓窩碓窩,把式婆婆。一碓辣椒,二碓心窩”的諺語。
我小的時候,對碓窩很感興趣, 大人們在捶糧搗谷時,我就喜歡蹲在一旁兩眼不眨的觀望,看著看著心里就癢癢的,把自己的小手搭在杵棒上,跟著大人們捶搗的節(jié)奏上下起伏,心里默數(shù)著杵棒搗動的次數(shù)。起先大人不說什么,搗著搗著,我的手就有些不聽使喚,引來大人的一頓訓(xùn)斥,說我礙手礙腳。那時候,小孩子最盼望的就是過年過節(jié)和莊戶人家過紅白喜事,每逢這樣的日子,鄉(xiāng)鄰總會找母親幫忙,將做丸子的糯米、黑芝麻和蒸熟的洋芋放在我家的碓窩里搗碎,再做成上席的美食。那年月,糯米很金貴,能吃上一頓糯米、芝麻做的美食,那簡直比看上一場大戲還要開心。因此,搗糯米時,會引來很多鄉(xiāng)鄰圍觀,都夸那米真香,實際上搗米的過程已經(jīng)成了人們精神享受的大餐,雖然搗米并不輕松,但人們的臉上分明洋溢著開心和喜悅,這也折射出了那個時代人們生活的艱辛和對美好生活的渴盼。
如今,碓窩已離我們遠去了,但那個時代留給人們的記憶永遠不會泯滅,那一聲聲鏗鏘有力的搗擊聲,不時會在我的夢中響起,擊打出生命深處無與倫比的強音。